2017年10月的那个晚上,艾米·格雷没有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直到她听到布莱顿的叫声。她的160磅重的獒犬引起了骚动,格雷向窗外望去,看到火焰在向她的牧场房子舔来舔去圣罗莎,加州。她跑过去把丈夫摇醒,说:“我想我们有大麻烦了。”

几分钟后,野火就蔓延到了他们身上。格雷和她的丈夫争先恐后地找衣服和保险箱里的东西。他们把尽可能多的东西塞进一个行李袋,把小女儿和狗狗装进车里,然后疾驰而去。后视镜里闪着橙色的光芒,还有他们的孩子刚刚试探性迈出第一步的家。

10月份的野火摧毁了数千座房屋和其他建筑。
10月份的野火摧毁了数千座房屋和其他建筑。加州国民警卫队/CC-by 2.0

席卷全县的大火烧毁了数千座建筑,包括格雷的家。国民警卫队抵达后,将居民隔离了两周。格雷和她的家人和朋友们呆在一起。然后,“我们一听说我们可以回去,”她说,“我们就开车去了那里。”

她说,他们到达时发现“我们的财产遭到了彻底的破坏”。“只有灰烬和瓦砾。”大火烧毁了他们社区125所房屋中的大约90所。还站着的树都被烤得光秃秃的。烟囱耸立在烧焦的房屋外壳上。

格雷能辨认出她家地基留下的脚印。布莱顿的金属狗门也清晰可见。她小心翼翼地穿过一片废墟,来到曾经是他们家的房间,在那里,她把四只心爱的狗——格里塔、兰杰、霍莉和西德尼——的骨灰放在雪松盒子里。格雷本来打算和这些骨灰葬在一起;这甚至被写进了家族的遗嘱。她戴上口罩和手套,弯下腰,把几把烟灰舀进一个塑料袋里。然后她跳上车,开了五分钟的车到格雷戈里·罗伯茨的家,把包放在他的门廊上。

索诺玛县上空浓烟滚滚。
索诺玛县上空浓烟滚滚。加州国民警卫队/CC-by 2.0

罗伯茨是附近索诺玛州立大学(Sonoma State University)的陶艺家和工作室艺术教授,他一直在思考灰烬的问题。当10月份大火降临时,他得到了更多的警告。当他们包围他的社区时,罗伯茨用水管冲洗了他的屋顶,从排水沟里拉出树叶,并尽他所能阻止飘散的余烬找到买家。他说,空中浓烟滚滚,灰烬纷飞,“就像一场小雪。”

罗伯茨的房子幸存了下来,但当大火被控制一周后他回到办公室时,他仍然感到不安。

陶艺家和工作室艺术家格雷戈里·罗伯茨。
陶艺家和工作室艺术家格雷戈里·罗伯茨。格雷戈里·罗伯茨

通过他的陶瓷实践,罗伯茨对灰烬有了经验,灰烬可以用作釉料的基础。他开始考虑用野火的灰烬进行艺术创作的想法,但对这个概念感到有点胆怯。要求人们的生命的余烬是低级趣味吗?“这是一个非常奇怪的要求,”他说。

但他发现邻居们非常乐于接受,所以他推出了索诺玛灰烬项目并邀请他们给他带来从他们家的废墟中抢救出来的灰烬样本。他在Facebook上推广了这个项目,一些当地神职人员也加入了进来。到目前为止,包括艾米·格雷(Aimee Gray)在内的超过125人与他分享了一勺骨灰。

一些样品装在玻璃瓶里,另一些装在塑料袋里,就像格雷的一样。所有的东西都被放在门廊上的一个箱子里,许多都用胶带和永久性记号笔做了标记:姓名、电话号码和地址。一些样品看起来很光滑,几乎像丝一样,就像沙滩上的细沙。还有一些比较粗糙,比如现磨的胡椒粉。颜色从银白色到木炭色不等——这可能暗示了那特殊的火焰吞噬了什么。

没有人按门铃或停下来聊天,但交接也不是完全匿名的。许多人把便签或照片贴在快递上。“人们想告诉我这些骨灰对他们意味着什么,”罗伯茨说。

一些笔记包含了火灾的记忆,而另一些则描述了所有失去的东西。许多人试图将他们心中的家园地图与烧焦的遗体联系起来。有几个人解释了他们是如何筛选家里特定地方的灰烬的——一个架子上放着特别珍贵的东西,一个角落里放着父亲的齿轮图书馆,格雷的雪松盒子。

艾米·格雷(Aimee Gray)附上了一封信,悼念她失去的家和她心爱的牛头獒犬的火化遗体。
艾米·格雷(Aimee Gray)附上了一封信,悼念她失去的家和她心爱的牛头獒犬的火化遗体。格雷戈里·罗伯茨

一个人在厚厚的、漩涡状的字迹中描述,在目睹了九座房屋被烧毁后,他在清晨被高速公路巡警拖到了安全地带。在黄色法律纸的细线之间,另一位作家试图弄清楚,为什么几十年的时间会这么快就化为灰烬,一些可能会被吹走的东西。“我们花了几个小时在废墟中搜寻,却发现什么都没有留下,”一位失去了40年家园的人写道。“我们正在慢慢接受‘永远消失’的概念。”

格雷在Facebook上看到罗伯茨的请求,非常渴望参与。在她的样本中,她附上了一封她写的信,信中描述了她失去狗的遗体是多么的伤心。她还附上了一张一年前拍摄的全家福,她的小女儿伸出手来与她击掌,斑驳的阳光透过窗户照了进来。她用一支黑笔在背景上圈出了那四个雪松木盒子。虽然她的家人完好无损,安全无恙,但大火留下了很多哀悼。

以谷仓为基础的罐子将接受灰釉。
以谷仓为基础的罐子将接受灰釉。格雷戈里·罗伯茨

当他收到样品时,罗伯茨会筛出任何岩石、硬币或钉子。然后他把灰浸泡在水中,去掉石灰,然后把它烘干,磨成细而均匀的粉末。他给每个样本分配了一个与家庭住址相对应的数字。这是一个实际的选择,但也是一个令人心酸的选择。他创造了一个偶然的损失地理。

他的目标是送给每一位前房主一块用他们保存下来的骨灰上釉的陶器。在设计上,每一件作品都将向Fountaingrove Round Barn致敬在火灾中受损的本地装置。这座有着118年历史的古怪建筑已经空置了几十年,因为把它改造成酒吧的计划搁浅了。虽然没有使用过,但它是景观和视觉的一个和蔼可亲的固定装置游客参考-一个字面上和比喻意义上的社区中心。

Fountaingrove圆形谷仓是火灾的受害者,也是罗伯茨陶瓷设计的灵感来源。
Fountaingrove圆形谷仓是火灾的受害者,也是罗伯茨陶瓷设计的灵感来源。Frank Schulenburg/CC-By 3.0

格雷不确定买到玻璃谷仓后会把它放在哪里。生活并没有恢复正常——出租的房子是休息的地方,而不是筑巢的地方。“我们不一定要在这里定居下来。这不是我们永远的家,”格雷说。她补充说,无论它们最终在哪里落脚,那个玻璃结构将取代她的旧纪念品,“将在一个显眼的地方。”

罗伯茨把这个项目想象成悲剧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之间的桥梁。他说,他不想太过甜腻,但“它有一种宇宙的特质。”通过洗色,过去被转化并保持了现在,只是分子的排列方式不同了。至少有一位写信人也看到了这个主题。这些陶器将成为有形的东西,甚至是美丽的东西,“我们可以在未来的生活中使用。”